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☆、張先生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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死亡的陰影一直跟隨著他。

黑暗中似乎隱藏著無數看不見的毒蟲猛獸,它們閃爍著猩紅色的眼睛,吐著舌頭張著血盆大口,想要撕裂他,啃噬他的血肉。

他在黑暗中醒來,這間連隔壁胖婦人打呼嚕都無法隔絕的出租屋,也裝模作樣的開辟出一扇窗。可是窗戶的位置,被後面的高樓擋的嚴嚴實實,所以一天之中這個房間大部分時間都處在黑暗之中。

他像是永遠的被遺棄在黑暗中,整個人的心緒像是被無限期的壓抑著。

指尖輕輕按壓著刺痛的頭部,逐漸從夢境和現實的虛幻邊界清醒過來。

在夢中,他以為那是他的故鄉。

一個根本不存在於現實世界的虛幻故鄉。

那個夢中的家,坐落於兩座高聳如雲的山脈中間的峽谷地帶,陽光卻似乎永遠充沛,氣息溫和。

位於家對面的那座山,是一座上半部分被冰雪覆蓋,裸/露出大塊黑色巖石的奇駿高山。

位於家背面的那座山,是一座的緩坡式的雄偉山脈,其上覆蓋著柔軟的青色草甸,清風吹拂,草葉翻飛。

而家是什麽樣子呢,只依稀仿佛是木材建築,有些時間流逝的痕跡,很簡樸,不是古代式的華麗建築,色調灰暗晦澀,卻讓人看到就覺得十分安心。

在夢中,他記得自己站在一處屋頂的平臺上,擡頭望向天空,幹凈的藍和潔白的雲。陽光均勻的從天空散落下來,他似乎沐浴在溫暖的母體之中。

雪山在陽光中閃閃發光,刺亮人的眼睛。風經過雪山,再吹拂到人的身上,就帶著一種涼爽而清冽的氣息。

他幾乎可以真實的感覺到,頭發似乎在風中緩慢的飛舞,衣服也似乎在風中鼓動起來。

在夢中他告別那種舒適安逸的生活,試圖翻越自家背面的那座大山脈。他心中只有一個堅定而隱秘的意志,想要去看山背後那一汪湖泊。他知道,那湖泊會散發出寶石鏡面一般幽藍的光澤。

於是他懷揣著執念,開始向山上攀爬,一直向上,不經意間道路開始變得彎彎曲曲。

一段目標明確的路程,不知不覺間就變了一番模樣。變成了一條永遠沒有盡頭的路,呼吸急促,身體疲累,可是他依然沒有停歇。

後來在沒完沒了的行進過程中,天色開始陰沈下來,所有美好明亮的美景全都消失,昏沈的黑夜籠罩住了這片天地。

他的情緒急迫起來,不安的四下搜尋,試圖為自己尋到一處可以落腳的地方,他渴望得到安眠和休憩。

茫然四顧,才驚覺,自己腳下的山脈,不知道從什麽時候開始,已經變得危險而陡峭。向下望去,只能看到迷離霧氣,不見歸途。向上看去,泛白的手指艱難的抓住小小一塊凸起的石塊。

他的腳踏在那裏,當他意識要這個問題的時候,才發現,自己的腳已經懸空。

一聲沈重的哀嘆,在心頭響起,於是他感到自己的身體失去最後的支撐,急速墜落。

他驚醒過來,沒有巍峨山脈,沒有那樣奇幻美景,沒有陽光,沒有純凈的天空。

甚至沒有家鄉。

只有寒風,在這座不屬於自己的城市裏,他只能感覺到寒冷。仿佛將自己無遮無攔的暴露在割骨的冰雪中。

在霧霾籠罩的陰郁天氣裏,他騎著一輛殘破的暗紅色大馬力二手電動車,混跡在清晨早起,急匆匆趕去工廠上班的電動車潮流中。

他的第一份工作是房產銷售,後來又在一家油漆廠做銷售。整個銷售行業,就像是一個應屆畢業生的難民集中營,以包容大度的氣魄收留了他們,到現在他許多的同學依然還投身在其中。

顯然他這種沈默寡言,疏離而不通世故的性格,並不適合銷售行業。

他不會請客人吃飯喝酒,不會在酒桌上不著痕跡的恭維那些大腹便便的中年人。不會遞出一支煙煙,曲著腰,恭敬的為人點燃。

也不是那種年輕人的傲慢,在任何公開的場合都能誇誇其談,這樣開朗的年輕人還能肆意生活,呼朋引伴。

他只是無法帶上一張謙恭的面具,又無法徹底的敞開心扉。於是在夾縫中左右為難。他能將這一切看得清楚明白,卻不能強迫自己做出改變。

所以他的結局就是,拿不到定訂單,拿兩千元的基本工資,然後在三個月的試用期結束之前自己離職。

兩次嘗試之後,他只能告別銷售行業,雖然一點也不感到遺憾。

在城市中無所事事的游蕩了兩個月之後,他身上的積蓄用光,於是他找到了現在工作。

現在的工作,說起來其實更加的不如人意。

他別無選擇,在一家組裝手機的巨型工廠王國裏,找到一份庫房管理員的工作。至少要解決掉眼前吃飯的問題。

這份工作的工資高一些,基本工資三千塊加上夜班和加班,最後拿到手有六千左右。工作內容非常簡單,也不用一天到晚四處奔波。缺點就是,每個月工作時間超過二十六天以上,每天十二個小時,每半個月輪換上一次夜班。

憑借那張三流藝術院校的文憑,一副不堪勞苦的瘦弱身軀。他能找到的工作大抵不過如此,一份只要是個活人就能勝任的工作,一筆餓不死人的工資。

他知道自己未來的生活幾乎可以預見,現在他沒有看到一點兒希望。

他已經整整一年沒見過的母親,在每次接通電話的時候,他起先都是因為包含思念,所以心情愉悅。可是母親總要照列埋怨他一番,他當年不顧全家人的反對,選了一個所三本綜合大學的油畫專業。

其實他的繪畫基礎很差,只是在初中的時候上過兩期縣城裏的課外補習班。後來因為升學和家庭經濟的雙重壓力下,終止了短暫的繪畫訓練。

雖然就沒有經過專業的訓練。但這是他有生以來唯一個發自肺腑喜歡的事情,這樣一個頑固的愛好仿佛與生俱來。

母親說,“你當初就該聽我的話,讀教育學院。不僅學費少,而且好就業。

你表姑的女兒,玲子妹妹。只是大專畢業,現在就她們在鎮上的小學教書,工作穩定,待遇又好,每個月雜七雜八也能拿到八千,假期又多,還能給小孩補習賺外快。

你表姑到處炫耀女兒給她買的名牌衣服,你也給我爭氣一點好不好,讓我出門臉上也能有點光。

花了我們那麽多錢,你看看你現在人不人鬼不鬼的樣子。

我勸你早點兒放棄你那些不切實際的想法,那都是空中樓閣,都是有錢人玩兒的東西。你要學會認命,你要看清你自己。……”

話題一經開始,就是滔滔不絕,久久不能結束。

他只能任由自己的臉色變得越來越難堪,一直保持著沈默。

只有最後母親的情緒平穩下來,他才能用一直艱澀的語氣對母親說,“你多保重身體。”

那個時刻,他感覺自己就像一只被頑童剝去外殼的蝸牛,被放在太陽炙烤熱烈的水泥路上。

他也很想念母親,很想念家,很希望回到無憂無慮的童年時期,能夠有一個庇護自己的場所讓他棲息。

但是他回不去。回去了,也許一頓飯也吃不完,就會再次演變成爭吵。

因為他跟父親的關系,更加水火不容。他們彼此瞧不起對方,像兩只成年的雄獅爭搶著地盤和話語權。

目前為止,他一直認為自己是失敗的一方。因為他無心爭鬥,夾著尾巴逃到父親夠不著的遠方。這也是父親最看不起他的地方,覺得他沒有男子漢的擔當和氣概,懦弱無能。

從早上八點開始,一道鈴聲響起,綠色的機械流水線就仿佛化身成了真的江水,一直沒有停息的時候。於此相對,到庫房領取原料和交付成品的工人,同樣沒有停歇的時候。

他的工作就只是記錄,在每天晚上八點下班之前制作一份表格而已。

就是這樣覆制粘貼一樣的生活,讓他幾乎忘記時間的流逝。

所以他忘記中午和晚上停下來吃過兩頓飯,忘記吃飯的時候照列抱怨飯菜的難吃,忘記吃飯時如同草原上拼命奔逃的羊群一樣的擁擠人潮。

每天都渾渾噩噩,這樣的生活顯得一點也不真實,就像一人在無知無覺的夢游。

從庫房大開的門口,可以窺見外面永遠流動的綠色流水線,和來來去去穿著灰色統一制服,而面目模糊的工人。在這裏,時間是不屬於自己的東西,因為這裏的人都將自己的時間販賣了。

於是買的時間的人,要費盡心思將時間分割到每一秒的動作,要利用它來創造最大的利益。

不管白天黑夜,人們的頭上都亮著的日光燈管,人們忘記了白天和黑夜,只記得手上的機械動作。

他大學念文化課的時候不認真,不知道人的異化,是指的精神層面還是身體層面。

但是在他的感知中,這些工人的身體的確是異化了。

他們在強光的照耀下,坐在一只塑膠獨凳上,低著頭,重覆完成一個焊錫或是按壓的動作,一天下來,眼睛需要一直盯著一個點看,於是眼睛近視只能瞇縫起來,手指引發肌腱炎疼痛變形。

除去身體是直觀的變化,精神方面也似乎也不太好,人的眼睛難免發花,頭腦難免發昏。最直觀的表現就是,每個人都顯得格外暴躁易怒。

他看到這間工廠裏的人,幾乎每個人的眼中都滿含著戾氣。幾乎每個月都會發生打架鬥毆的事件,每個人的心中都像是壓抑著千鈞重石。

他其實也並沒有更多的閑暇去關註別人,因為他自己的日子也格外難熬。長期夜班,讓他覺得自己的頭腦變得遲鈍。白天的時候想睡覺也很困難,常常從夢中驚醒。

就在一年前,廠區的員工宿舍還發生過意外,有人因為失眠,而吞服過量的安眠藥片。過了兩天,同寢室的人,才發現她的死亡。

這裏的人像是生活在人間的幽魂一樣,彼此之間關系淡漠。維持人際關系尚且需要時間,然而她們更希望用這段時間補充嚴重缺失的睡眠。

而且工廠裏隨時有人離開,三天不上班,就算自動離職,沒有任何人試圖去找尋那些離開的人,就像沒人去追尋一顆隨風飄過的蒲公英種子。

工廠的宿舍,六個人同住在十平米的房間內,三張狹窄的鐵質架子床。那死去的人睡在上鋪,直到兩天後的早晨,睡在她下鋪的人,感到奇怪。因為死去的人睡覺喜歡翻身,下鋪的人因此跟她發生過爭吵,可是那兩天晚上睡覺,下鋪的人都沒有感覺到翻身晃動。

兩天後的早晨,下鋪不知道她名字的人,試圖叫醒她。

這裏的冬天逼近零度,宿舍沒有暖氣空調,所以那具屍體盡然還沒有腐壞。

廠裏賠了幾十萬,家屬是一對皮膚黝黑神情遲鈍的夫妻,他們拿了錢,一輛面包車拉走屍體,沒有報警,有沒有屍檢。

屍體被運走,要回老家按照當地風俗土葬。

這件事情也就逐漸沒人提起了,就算有人醉酒後不小心提前,也要壓低了聲音。

他跟同事們的關系,同樣是淡漠。

工廠裏同事庫房管理員,人事管理人員,產品設計人員這群人之間,也是格格不入的存在。這些人都是工人們眼中有些地位的人,因為他們都統一穿著跟工人不同的白色制服。

他說話慢慢吞吞,輕聲細語,咬文嚼字。下班之後不聚餐喝酒,不打麻將,也不玩網絡游戲,幾乎沒有任何人交際交流。

他到目前為止,還一直保持著閱讀的習慣,這在成年人的世界裏,幾乎是惹人恥笑的習慣,被認為是裝腔作勢。

可他覺得繪畫需要文學素養,才能在思想和結構上獲得一些源泉。

許多的畫家,將自己對異性的向往,化為自己藝術創造的靈感。

他從前也似乎遇到過自己愛與美的女神,可是他沒有錢。他從不質疑女人的浪漫細胞,並且相信她們願意為了一段美麗的詩句付出自己的愛情。

可是他遭遇愛情的時候,正是做油漆廠銷售員的時候,自己的生活尚且朝不保夕。那是油漆工廠老板的女兒,潔凈如天使,常常連同女伴嬉笑著經過他的身邊,更多的時候見不到面。

她也曾經在午間休息的時候,看過他的畫,那雙美麗的眼睛,閃現出奇異的神色。

他那時終於找到能夠光明正大直視她眼睛的機會,首先吸引他目光的卻是她的嘴唇,嘴唇的色澤嬌嫩粉紅,他想要親吻她。可是他忍耐住了,她的眼中沒有愛慕,只有奇異,像是在說,原來你還會畫畫呀~

然後她果然微微勾起嘴角說,“沒想到你還會畫畫。”

於是他也露出一個憨傻的笑容。

然而,她的朋友在門外叫她。於是這場對話就此結束,她仿佛一只矯捷的美人魚一樣,從他的眼前快速游過,尾巴的鱗片越出水面,在波濤和陽光的映襯下,泛起藍紫色的光暈。

他從窗戶向外望去,可以看到到她的背影,看到她邁著歡快的腳步走過樹蔭下斑駁的光影,轉出工廠的鐵門,就不見了,這條美人魚完全的潛入了水中。

他聽到一陣汽車發動的聲音響起,明明知道她走了,還在窗邊站立了許久。

此後,她果然變成了他創作的源泉,可是愛情卻被壓抑了。像是一座死火山,完全沒有將要噴發的跡象。

直到現在,他也不接近女孩子,像是一只緊閉的蚌殼將自己感情封閉起來,他不再感知外部散發出的青春氣息。

有時看到同年齡段的其他男孩子,像體內安裝了每種指令一樣,總是一找到機會接近身邊的每個年輕女孩子。

他認識到自己身上存在的問題,但無法改正。

有時候,在那些瘋狂的臆想中,他也會想象,如果自己功成名就,再回去追尋她。可是每當意志力回歸,他便清醒過來,暫且不提功成名就的可能性,單單是時間和空間的阻隔,都將是一道註定越來越寬的鴻溝。

她的生活一直都是富足優渥,而他也希望她一直生活在一片凈土當中。

現在已經是過了冬至和聖誕節,夜裏八點鐘,寒風能夠穿透人的骨縫,天色漆黑一片。

工廠的大門之外,樹立著葉子已經落光的銀杏樹。光禿禿的枝條在寒風中顫抖,亦如那些在寒風中顫抖的人。

他騎上自己的電動車,所走的方向卻不是返回出租屋的路。

這是進城區的路,這條路跟回到城鄉結合部的出租屋的路,是相反的方向。

上周末沒有加班,他將一副耗盡心力,畫了一個月的油畫,拿到城裏去裝裱。

為了省錢,他大多數時候都是用幹水粉作畫,其實很少畫油畫,更加很少裝裱。一幅油畫成本最低也要五十元,只是說畫布和顏料松節油的費用,若有裝裱成本少說達到三百。

因為他要用這幅畫參加比賽。

一個想要做藝術家的人,心中似乎不應該有太大關於金錢的算計,也不能一味想著出名。可是一個貧窮的人,不能浪費自己手中的每一個銅子兒。

但對於參加各種比賽,其實他也並不抱太大的希望。因為近三年來他參加過五次比賽,從來就是白費錢。可這是唯一的出路,如果將這條路也封閉,他的生活將會更加的無路可走。

他很多時候,在獨自一人的寂靜夜晚,不可抑制,他會想到死亡。因為逐漸的成長,讓他發覺到,自己對於繪畫,似乎熱情有餘天賦不足。因為他參加了那麽多的比賽,那些冷酷的評語,像冰鑿一樣,一下一下的敲擊在他的心頭,這讓他不得不重新省視自己。

但生活還是要繼續,而他還是需要一個可以為之努力的事情,來當做貧瘠生活的寄托。

但是不可避免,他看起來一天一天頹唐下去。

在社交軟件大行其道的今天,他卻很少使用這些東西。

但是他還是偶爾和同學有所聯系。由此得知畢業不滿三年,全班二十多人,現在還堅持畫畫的只有他一個人。

就連那兩個家裏開裏小有資產的同學,都放棄了繪畫。

一個回去就投身於家族裏的生意,另一個似乎自己創業了,反正都是跟畫畫無關的事情。有很多女同學嫁作人婦,今年朋友圈裏已經充滿孩子的照片。

大家都很著急,慌慌忙忙,急著結婚,急著生孩子,急著事業有成。

在別人眼中,只有他,慢慢吞吞。像一只掉隊的大雁,似乎永遠找不到正確的路一樣。

甚至有同寢室的同學,偶然得知他還沒有放棄畫畫,便頗有些語重心長的對他說,“你不要不務正業了,好好工作才是正理,爭取早日升做主管也好啊。”

別人都為他著急,他自己反倒不太著急了。雖然他一直不斷的參加那些比賽,可這對於一個生活在現代社會的人來說,是遠遠不夠的。

冬天的夜晚,車輛稀少。只有一盞盞寂寞的路燈,目送他的影子在空曠的公路上掠過。

他穿著一件黑色防寒服,手套,帽子,口罩,圍巾。長時間的獨立生活,足以教會一個人,應該如何更好的照顧自己。

他跟裝裱店的老板商量好,要在今晚去取畫,不能讓別人久等。

現在裝裱店的生意也很冷淡,他們最大的客戶群,其實是那些退休的老太太,和一些家庭婦女。靠著為她們裝裱十字繡,才能勉強維生。

在這段寂靜的,似乎漫無止境的路途中。他的思緒開始飄散。

這樣陰寒的天氣,路上只有那些從他身旁呼嘯而過的箱型大貨車作伴。

他正經過一片荒僻的路段,道路的兩旁全是還沒有被城市占領的農田,田裏種著成片綠油油的萵筍,等著過年的時候賣個好價錢。

嘭~

滴~滴~滴~~

電動車的報警器還頑強的響著。

可是整個車身在高速的撞擊之下,卻變成了殘破的碎片,鋪灑在十多米範圍內。

一個人姿態扭曲的歪躺在萵筍田中,覆蓋住萵筍根部的白色塑料薄膜上灑滿了熱氣騰騰的鮮血。

旁邊的箱型貨車繼續呼嘯而過。

困倦的貨車司機覺得自己剛才似乎睡著了十幾秒鐘,一陣搖晃中他醒來。奮力睜開迷離的雙眼,眼前只有一片蒼茫夜色,一條筆直的道路。於是他再次抓緊手中的方向盤,向前疾馳而去。

市晚間新聞的女主播念到:昨晚我市金馬鎮騎士路五段,發生嚴重車禍,有一人死亡。死者張先生是附近工廠的員工,警方判斷肇事車輛為一輛箱型貨車。警方已經在調查附近的監控錄像,我臺呼籲肇事司機早日到警察局自首。

他短暫的生命平凡無奇。

他死了,有關他的信息在晚間新聞出現了十三秒。

作者有話要說: 本文可以盡情評論,多多吐槽,拒絕人身攻擊。

求多多給予意見,本文不v ,作者沒有玻璃心。

如果有興趣看作者的言情文童鞋,求不要吐槽,那是要v 的,以免作者吸引不到讀者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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